“兵老爺，麻煩你行行好！”煞離懇求道。

“昨日我家將軍不是與你說了嗎？想從軍，到封州城下。你兄弟今日又來我大營，居心何在？若在不離去，莫要怪我了！”守在營外的士卒對煞離兩人喝道。

“兵老爺啊！我們可不是來擾亂軍營的。前日，將軍親賜下手令，我兄弟二人心中銘記將軍大恩。我兄弟今日前來就是為了報答將軍的恩情。兵老爺且看，這一副上好的茶具，你家將軍定然會喜歡吧？”煞離從懷中掏出了一套精美的瓷瓶亮在士卒的面前，這套瓷器雖然還有些汙泥，但卻絲毫不影響它的精美程度。

“你一乞丐，何來這麽精美的瓷瓶？”

“嗨！雖然我兄弟二人落了難，要沿街乞討做生機，但在以前我家可是相對富足的人家。這套瓷器可是我三代相傳。到了我這一代，連吃飯都難了，留這瓷瓶也沒用。不如送給將軍，好在軍中謀一個好差事。”

士卒看了一眼煞離，又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瓷器，半天沒有說話。雖然他沒有說話，但是明顯有些相信了煞離的鬼話。

煞離多機靈的人，一眼就開出了士卒的意思。煞離連忙將懷中的一個小杯遞到了士卒的面前。

士卒連忙閃躲道：“這個不行，若我拿了，這套茶器莫不是缺了？屆時將軍怪罪我當何處？”

“兵老爺放心，這套茶器從此就只有這麽多，絕不會多出一個。你且收好！屆時到集市，我保管你能賣一個好價錢。”

“咳咳！你們稍等。我就替你兄弟二人稟告一聲。”士卒輕咳了兩聲，面色從容地收下茶杯，便走入了營中。

小鬼其實並不可怕，可怕的就是不收錢的鬼。

其實這套茶器也不是什麽貴重之物，只不過外表極其華麗，看著太像名貴之物了。對於這些不識貨的人來說，就算你隨便撿一套贗品說是前朝官窯之物，他們也會深信不疑。

至於為什麽送茶器，這還要得益於夜猶的觀察。

夜猶雖然幾句話就說得漏洞百出，但這卻並不妨礙他的觀察。

從張遠執一開口，夜猶就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茶香。夜猶甚至能從這股淡淡的茶香中辨別出茶葉的品次來。這也是正常，生於世家貴族，對於茶道的培養還是相當重視的。從小受茶香的熏陶，從茶香中辨別出它的品種來，這其實並不難。

江南自古就盛產茶葉，作為茶葉之鄉，南國是不缺好茶的。西湖龍井、黃山毛尖、洞庭碧螺春、廬山雲霧、太平猴魁、君山銀針……江南的名茶數之不盡。嶺南的名茶雖然不及江南其他地方，但卻因為地域的原因，能從南國各地引來好茶，所以這名茶在嶺南並不難見。

對於張遠執這種世家子弟，想品一口好茶其實並不難。但對於夜猶二人來說，想要送一種張遠執看得上眼的茶就有些難了。

夜猶久思之下，得出送茶器這麽一個主意。

雖然南國盛產名茶，但對於瓷器卻並沒有那麽出眾，或者說在嶺南沒有代表性的瓷器。

唐朝的瓷器以“南青北白”概稱，淮南青瓷，刑窯白瓷。

可能張遠執會認得淮南的青瓷，但卻不一定能識中原刑窯的白瓷。

故此，夜猶就在市中挑了一副白瓷茶具，他相信，憑他對瓷器的了解，一定能將這套粗糙的白瓷說成前朝的鎮窯之物。

就算張遠執是一個行家，夜猶也是不怕的。因為他根本就不需要張遠執相信，他只需要張遠執有興趣看一看這瓷器，這就夠了。

至於糊弄剛才那個士卒那就更簡單了，他雖然不識貨，但他卻明白能送給張遠執的東西絕對不會是次品。夜猶二人正是憑借這一點，死死把那士卒給吃了。

過了片刻，走進營帳中的士卒從遠處走來。士卒對二人一招手，道：“進來吧！將軍可以讓你們進大帳。”

夜猶二人不禁竊喜，看來這招投其所好還是挺管用的。

夜猶二人一走進大營，便立馬出來兩個身材魁梧的士卒跟在夜猶二人的身後。走到營帳群的最深處，這才看到一個十分氣派大氣的營帳，想必這座營帳就是張遠執的帥帳了。

觀其營帳的規模，都能比上一座宮殿了。這種精細到賬簾裝飾的營帳夜猶這一輩子都沒有見過。在軍中還能如此奢華的，恐怕也只有張遠執了。

一走入營帳，便有一股清香撲鼻而來。這種清香的味道相當的雜，像是檀香和茶香的混合，但隱隱間卻還有一種甜香。這種甜香很難描述，像是百花盛開的花香，但又有一種淡淡的腥臭。夜猶不禁搖頭，如果他猜得不錯的話，這應該是少女的體香。而這種體香也不是常人能有的，那少女應該是夜夜用花瓣沐浴，日日將香包纏身才能具備的體香。

環顧帳中，營帳內的裝飾絕不是像塞外草原名族的那種帳包，倒更像是一間宮殿。掛畫、瓷瓶、三彩器……凡是該有的一樣都會少。

從營帳外到營帳中，從營帳的地毯到營帳中的清香，沒有一樣是將就的。在軍中都還能如此講究，這也難怪別人會稱張遠執為錦公子。

若是在太平年間，夜猶或許還會佩服張遠執的品味。但在這個亂世之中，夜猶可不認為奢華是一種美德。

對他而言，大丈夫就該能屈能伸，一味地貪圖享樂只會斷送自己的未來。若不能立一番功業，任何享樂都是可恥的。

這樣想著，夜猶殺人的負擔就減輕了許多。他可不介意幫張家除去一個無用的後輩。像這種紈絝，權利越大，對世人的危害也就越大。

“又是你兄弟，怎麽你二人不準備去從軍了嗎？”張遠執淡淡開口道。

二人擡頭看出，正是昨天那個賜他二人手令的那個人。看來這人就是張遠執無疑了。

張遠執今天的裝扮要比昨天隨意一些，當然這種隨意只是對他而言。錦袍能有四五種顏色的他，今天只穿了一身素衣，這不是比較隨意嗎？

雖然衣服隨意，但是從發簪到腰間該有的玉器是一樣都會少的。

煞離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站在張遠執身後的老者，又看了一眼夜猶，從容回道：“稟將軍，我兄弟二人正是要去封州城下從軍。我兄弟二人能得將軍指點，是我兄弟的榮幸。我兄弟二人向來就是有恩必報之人，受將軍指路之恩，我兄弟怎能不報？敢請將軍告知將軍尊名，也好我兄弟二人報恩。”

張遠執聞言，嘴角處揚起了耐人尋味的笑容道：“張遠執！”

煞離心中大喜，又道：“張將軍，我攜家傳之寶而來，望將軍……”

“噢？什麽寶物？”張遠執瞬間就來了興趣，連忙道。

煞離從懷中取出一個個的茶器，而夜猶則介紹起來：“此乃隋朝磁州窯所產的上等白瓷，這套茶具名為沈霓落水。整套共十件，乃……”

“好！好！好！獻上來我瞧瞧！”張遠執還未等夜猶介紹完，便立馬道。

“咳咳！”張遠執話說完，站在他身後的老者立馬輕咳了起來。

張遠執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老者，臉上的興奮這才消散了幾分。

張遠執收起那副激動的模樣，淡淡道：“爾等想知道什麽盡管道來，若是我知道的，我定會告知二位。”

夜猶二人聞言，一臉摸不著頭腦的樣子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，還是弄不懂張遠執的言下之意。

二人心中皆是冒出了一個念頭“我們想知道什麽？我們只需要殺了你就好了！”

張遠執見二人不語，又道：“封州不日將會大戰，你二人還是快去的好！”

煞離順勢道：“謹遵將軍之令，我兄弟這就趕往封州。”

“咳咳！那個！那個！”張遠執示意煞離，生怕他將茶器一並帶走。

煞離會心一笑，看了一眼夜猶，便端著茶具慢慢朝張遠執走去。

那一步一步走得都相當的慢，步伐相當穩健。

看似短短幾步，煞離卻像走了萬裏。

當煞離站在張遠執面前的那一刻，仿佛空氣也隨之靜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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